早上天气太冷,这些天一直没有晨训,蒂娜说到一月二十号左右就变暖了。
天气虽然很好,但是温度依旧升不上去,秋言茉每天到自己的小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关闭窗户。
随着沸水咕咚作响,水蒸气烘湿空气,屋子也就暖和起来了。
蒂娜最近很闲,“也就这几天比较闲,等春天到了,五部又会接着下雨。”她轻轻抿一口茶,舒服地叹气。
秋言茉坐在对面翻看定下大纲的论文,最重要的是完成案例调查与数据收集,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。
“你最近可以陪我调查访问吗?”她问蒂娜。
“可以呀,你要访问哪些人?”
“诈骗犯和暴力犯罪者。”秋言茉抬头看向蒂娜,“是不是需要向布兰温报备?”
蒂娜今天把栗色头发分为两股扎在两侧,轻眨浅蓝色的眸子:“好像是的。”
她想到什么,接着道:“最近丹押回来一批新的犯人,主要是五区的,暴力犯罪者比较多,我们可以问问布兰温。”
布兰温在楚圣棠走后,肉眼可见忙碌起来,几乎看不到人影。
秋言茉扶额,毕业论文的压力上来了,“他最近好像很忙。”
蒂娜轻笑,“他是装的,布兰温之前喜欢打台球,一有空就去打,为了能抽出时间, 他能把三天的任务放在一天完成。”
“那很厉害。”
“哈哈,后来他被我们长官发现了。”
蒂娜笑得拍桌子,秋言茉不解,“然后呢?”被长官抓住不是一件很悲催的事吗。
“刚好那天他没完成任务还去打台球,噗嗤——”蒂娜又忍不住笑起来,“我们长官听说他三天里有两天都在玩忽职守,就挂了一副警示标志。”
“我那时才刚来,布兰温还忽悠过我去陪他玩,结果不到两天他就落马了。”
秋言茉一点也不意外这是布兰温能做出来的事,但是这样一个“不靠谱”的人,为什么会做上政委?
蒂娜双手一推桌子,椅子随着她的动作翘起来,“我也觉得他不靠谱,但架不住人家运气好,每次他管理的期间总是相安无事。”
这和运气好有什么关系,秋言茉无法想象楚圣棠会因为一个人运气好就让他担任重要职位。
“这,”她评价不出来,“好吧,但我还是觉得很扯。”
“习惯就好。”蒂娜手指牵动桌子,借力收回椅子,“一般到下午他就忙完了,信不信我们肯定能在娱乐厅活捉到他?”
浅蓝色的眼睛满是笑意,“你还能看到那副有名的警示标志。”
政委不得在工作期间打台球。
巨大横幅挂在台球厅中央,蓝底白字十分显眼,布兰温背对着她们,站在横幅下面,如果他抬头一定能看到。
此刻他顾不上抬头,正眼巴巴看丹和易之行过招。
易之行没有穿工程制服,而是穿了一件黑色毛衣,脖子上的银质项链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垂到台球桌上。
白皙精致的锁骨在毛衣下若隐若现,碎发挡住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桃花眼,黑色暴露出他性格中化不开的阴郁底色。
球体清脆碰撞,打碎安静的空气。
他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孩们,旋即露出微笑。
蒂娜轻声道:“易之行是长得最好看的。”她甚至可以每天只看他那张脸不去吃饭。
秋言茉同样被他的笑吸引,第一次感同身受理解为什么姬文喜欢电视里那些男明星。
“嗯。”
“我去,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练了?”丹围着台球桌着急转圈,愣是没有发现有人闯入。
“你帮我打。”丹把杆子递给布兰温。
布兰温摆手拒绝,丹继续蛊惑他:“就一杆,怕什么,他又不在。”
他纠结皱眉,绿眸死死定在那支罪恶的台球杆上,“你不说,我不说,易之行不说,谁还知道?”
有道理。
布兰温没能抗住诱惑,脱下手套,接过杆子,找个合适的角度,丹兴奋站在他旁边,眼里满是对获胜的渴望。
易之行信誓旦旦转移出位置,抱臂看布兰温发挥。
白球安全躲到彩球后面,同时红球撞击彩球后,拐了个弯掉进袋中。
彩球也缓缓动身把袋口边缘的彩球撞进去,换自己挡在袋口中央。
丹鼓掌,“哎呀,好球!我们台球王子就是台球王子!”
布兰温起身,专注观察场上局势,决定见好就收,白球在这个位置并不好打。
他把位置让给易之行,见易之行迟迟未动,迟疑望过去,顺着易之行的视线看到女孩。
吓得心漏跳一拍,下意识扭头看向那个巨大的横幅,想自我欺骗女孩没有看到这个横幅也不可能。
丹还没有反应过来,催促易之行,“快,到你了。”
“好啊,你们又在工作期间打台球。”蒂娜出声提醒他。
易之行摊手,扯清自己和布兰温的不同,“我明天才开工。”
丹看向布兰温,决定出卖他,“都是政委叫我来”
布兰温情急拿手中杆子戳他,“嗷!”丹捂住屁股眼泪汪汪看向天花板。
他快步把两人拉进来,探头确认只有她俩后,把门关严,靠在门上耍赖,“不许乱说!”
胸前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制服褶子,因为弯腰打球的动作而混乱,帽子也被随意和手套一起扔在沙发上。
他和易之行的头发都有些长,本来去辉沙就该剪了,却没有剪成。金色卷发毛茸茸垂在耳尖,一脸霸道的表情。
蒂娜可不吃他这一套,本来只是想逗逗他,结果他反过来态度这么不好。
“哼,你死定了。”
布兰温抿嘴,心情沉重起来,怎么每次都是这样,明明就打了一次,偏偏这一次一定会被抓包。
秋言茉没打算同他计较,他一副委屈又霸道的表情,想尽办法也要打台球,看来是真得很喜欢玩了。
“别。”他语气软下来。
布兰温轻轻舔唇,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很像狗急跳墙。他抬眸看到丹做出双手合十的求饶动作,疯狂向他示意。
虽然看起来很没骨气…
“求求你们了,不要告诉楚圣棠。”他低声道,语气虔诚,“就这一次,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。”
他小心翼翼观察女孩的神色,希望她不要厌弃自己。
微不可查的尘埃柔柔托起她的脸颊,她睫毛轻颤,抬头看向他,眸光一如既往温柔,“蒂娜是骗你的。”
“对啊,怂包。”
五十三章、 小小蚂蚱也害怕“你们最近有空对吧?”蒂娜翻身坐上台球桌。
那里正好是丹看好的位置,桌子细微晃动,部分球体位置偏移,布兰温心疼地看着自己给易之行挖好的坑。
再心疼他也不敢多说一嘴。
丹在听到更多信息前火速举手,“我马上就要走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?”易之行问。
“最迟后天。”
“好吧,”蒂娜把手搭在桌面上,“你不算,你们两个总有空吧。”
秋言茉需要了解这些人都犯过什么罪,然后初步筛选可以采访的人。
易之行看一眼布兰温,拿杆子暗戳戳捣他,“这个布兰温擅长,他都背得滚瓜烂熟了,随便一个犯人站他眼前都能说出老家在第几区。”
布兰温反手握住他作怪的杆子,诚实道:“新来的我还没认全。”
秋言茉道:“找10到20个人就可以了。”
“那我明天给你整理人选,你挑一挑。”
应付完两人,布兰温松一口气,丹来到他身后,报复性拿杆子抽他,“你这会儿怎么含蓄起来了?”
丹毫不留情点评道:“你之前可是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人家身上,再脱光了贴上去。”
“谁?”有那么明显吗。
“就是新来的那个小妞。”
布兰温余光看到易之行,推开丹,“跟你说不明白。”
“有什么说不明白的?喜欢就去追呗,小心被别人拐跑了。”丹做出假设,“到时候你去参加她的婚礼,哭都没地儿哭。”
布兰温硬着头皮道:“我不喜欢她,我只是想肏她。”
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么简单粗暴,如果掺杂了喜欢,就会变得复杂。
易之行轻抬眼睫,从布兰温手里拉回杆子,布兰温不能喜欢秋言茉,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布兰温的原谅。
丹不理解但表示认同,“确实,喜欢一个人很麻烦。既然这样不是更好办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想上一个女人的方法有很多啊,最简单粗暴的就是强奸。”
布兰温皱眉,刚要反驳,“然后我去把你抓进监狱,省的我到处跑去接犯人。”
“滚。”
“所以嘛,”丹摸着下巴思索,“你不喜欢她,又舍不得伤害她,就只剩下一种方法了。”
布兰温迟疑问:“下药?”
丹一拳捶到他身上,暴躁道:“你怎么净想些违法犯罪的事,当然是让她喜欢你,献身你啊。”
“…滚…”
“哈哈,还嘴硬呢,要是她真喜欢你,估计你心里都乐开花了吧,”丹一边说话,一边悄悄把白球重新推回彩球中间。
眼角瞥到易之行和布兰温都在走神,一本正经道:“你们之间只剩下四个月了,等她实习期结束,估计你们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。”
“然后呢?”布兰温问。
“你就算再喜欢她,你们之间也只能是有缘无分,早晚要分开。”
早晚要分开,早晚要分开,早晚要分开。
她可以离开五部,他却要继续被拴在这里。
“哦。”布兰温淡淡道。
他才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和易之行闹掰的,他不会争易之行喜欢的东西。
兄弟能过命,女人只会投入下一个男人的怀抱。
这是他老爹教他的道理。
易之行捕捉到他一瞬间眼尾的黯淡,暗骂他布兰温是个蠢货,而他易之行同样是个傻帽。
这时太阳已经下山,透过玻璃斜射进台球厅,架在桌子上的细杆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。
影子复制粘贴几道后,和午后照在澡堂窗户上的围栏阴影差不多,在地上蜿蜒爬行落在他脚下。
初到军校的少年十分不适应,每天至少洗两次澡,衣服也必须每天一换。
除了被认为是娘炮外,还要每天被虫子恐吓八百遍。
那人腰上缠了一圈浴巾遮住重点部位,双手藏在背后叫他:“喂!”
他有种不好的预感,“接着。”
棕褐色的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向他,他吓得后退,脚下打滑重重摔在地上,来不及感受胳膊处的疼痛。
那东西就趴在他胸口,腿上有粗糙的倒刺,他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,而那个东西明显不喜欢这么潮湿的环境。
碰到水珠后抬起一条长长的腿,甩了两下,随后抖动翅膀,似乎要飞走。
他坐在地上不敢动,地上有股肥皂水味混着尿骚味,不知道是谁在洗澡的时候尿了。
十二岁的孩子似乎不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有多么过分,围在一起看他笑话。
他恨自己懦弱,他不惧死亡却怕一只小小的虫子。
“老师今天不是夸你勇敢吗?铁血保卫军的勇士居然会害怕蚂蚱,笑死人了。”
那只蚂蚱还趴在他的皮肤上,即将飞走不过是他的错觉。
他妈妈曾经说过,铁血保卫军名字的重点在于“保卫”二字,即保卫帝国荣誉,并让这份荣耀延续下去。
他应该证明自己具有铁血保卫军的勇气,大胆伸手把它赶走。
但它只是左右抖动身体,垂下来的饱满腹部划过他的皮肤,就把他吓得重新退缩。
“哈哈哈,回家吧。”他们尽情嘲笑他的软弱。
连这只小小的虫子也在仗势欺人,口器翕动,突出的黑色复眼一眨不眨盯着他。
“虫子一现身,他腿就打颤。双手乱挥舞,屁滚又尿流!”
“你们干什么呢!”布兰温听见他们又念这个顺口溜,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又在欺负易之行,衣服裤子提了一半就赶过来。
布兰温的声音被嘲笑声淹没,他走到一半时空气突然安静下来,易之行终于听到他舍友来救他的声音“你们他妈闲着没事干了是吧!”
“我草,”不知是谁最先出打破安静。
陆陆续续有人发声,“变态”
“你牛”
布兰温心沉下去一半,顾不上系裤子把围着易之行的人推开。
看到易之行倒在下水道口,他最讨厌那么脏的水了,但是他没有炸毛而是面色平淡问他:
“可以先把你裤子提上吗?”
布兰温讪讪收回拉他的手,弯腰把裤子提上。
易之行自己从地上爬起来,背对着布兰温重新打开淋浴。
突出的黑色复眼粘在他的掌纹上,肚子里挤出来的恶心汁液有股怪味。
“你还好吗?”布兰温问他。
“嗯。”
地上的污水真恶心,你得洗好多遍才能把身上的尿骚味洗掉。
“够了吧。”布兰温看不下去了,“你背上的皮肤都红了,这都第十七遍了。”
他终于收手,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艳。
本来他就容易被军服摩到皮肤发红,这下又搓下来一层皮,不敢想象这位娇贵少爷会被摩成什么样。
最后易之行皮肤过敏了,全身出了大片疹子,不知道是对蚂蚱过敏还是对尿液过敏,反正他就是过敏了。
医生给他开的药却是镇静剂,他第一次打镇静剂,模模糊糊间,想起妈妈告诉他,最重要的品质是敬畏生命。
他已经敬畏生命了,他一直以来只是害怕虫子从不伤害虫子。
而且他也在用心感受它的生命,认真把它记在脑子里。
连续好几天,他都能感受到那只蚂蚱在手心里孱弱的挣扎。
翅膀划过喉管时,黏在食道上的感觉,它似乎还在微微抖动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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